Survivor-⑤
又爆了一万多字……
Disclaimer: 文中出现的所有角色均属于田中芳树先生
Warning: 致敬式AU，该文不会以任何形式商用化
Notice: 片段性质的插入；科学部分内容均引用自原著；剧情需要所有角色的年龄均向上调整
Summary: 各自努力的莱杨与突如其来的又一组意外……
5）一波三折
“呼——啪嗒——”
杨从满脑的代码中回过神来，他直起身子，打开火星漫游车的外车灯。
几股轻巧的火星风沙蹦蹦跳跳地路过夜晚的阿瑞斯三号的营地，风沙调皮地卷起几颗小石子扔向杨正在工作的火星车，黑发宇航员笑了笑，关掉了外灯，继续埋首输入代码。
现在距离他和地球建立上联系，已经过去一周了。在两边用照片、指示牌和ASCII字母表立牌的方式，勉强通话了五天之后，NASA那边终于忍受不了这种低效沟通了。他的计算机天才同事们，决定远程教自己这个编程菜鸟直接黑进火星漫游车。
杨低头看着今天拿到的141个字节序列，回想着前几天自己第一次懵懵懂懂地按照NASA的指示，进入火星漫游车电脑的系统后台，把NASA编好的20条指令给一个一个地敲进去。
虽然仍然不甚明了，但杨记得自己的训练课上曾经听教授接受过火星探索器的通讯过程。自己带回来的探路者号有两个通讯系统。一个用来跟地球对话，另一个负责联络载它来的飞行器。NASA看来是打算通过改造探路者号和火星漫游车，在两者之间建立实时通讯的渠道，然后再通过探路者与地球的联系，好让自己也能直接和地球通过打字的方式说上话。
杨舒展了一下手指，继续在漫游车的操作键盘上，一个一个地输入NASA传来的字节序列。
“看来探路者号的通讯系统，是可以远程直接更新升级的。”杨在心底感到一片难以言喻的兴奋。这么看来，只要自己这边把这个特制补丁输入漫游车的系统，自己应该今晚就能……
几千万公里外，地球。
莱因哈特坐在卫星监控室的窗台上，手里捏着已经彻底变形的星巴克杯子，他紧紧盯着正在监控探路者号信号的同事，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领带已经溅上几块咖啡污渍。
吉尔菲尔斯走出去，无奈地把可怜的纸杯从已经出神许久的挚友掌心里抽走，又递给他几张纸巾，指了指他更加可怜的领带。“别着急。”他轻声安慰道。却只换得挚友惴惴不安的望向自己：“杨对编程完全一窍不通，他连hello world都没写过……我担心……”
吉尔菲艾斯好笑地拍了拍发小的肩膀：“那不过是一串字符罢了，连每一步要去找哪个文件根目都给他发过去了，对你还未求婚的未婚夫有点信心。”
莱因哈特的面颊顿时红了起来。
“那边上线了！”一个欣喜若狂的声音在监控室里响起。
莱因哈特一个箭步冲过去，将电脑屏幕扭到自己的面前，冰蓝的双眸在触及到“CONNECTED”的绿色提示之后，瞬间充满了雾气。
“我们已经跟杨建立实时通讯联系了！”莱因哈特对整个屋子的人宣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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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星漫游车1号：Hello？休斯顿？JPL？能收到我吗？
实验室里爆发出一阵轰鸣的议论和欢呼，投射着两边通讯内容的大屏幕前，无数NASA员工和合作媒体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莱因哈特激动地从拜耶尔蓝的手中抢过键盘，想要跟火星那边直接通话。
“罗严克拉姆。”一个冰冷的声音从他的传出来。NASA主管奥贝斯坦皱着眉头看着兴奋过头的下属，他直接略过金发男人敌视的目光，微微歪头示意米达麦亚将键盘拿回来。
金发下属立刻如同雄狮护食一般牢牢抓住键盘不放手：“奥贝斯坦，我是火星项目主管。”他压低声音愤怒地说道。
见米达麦亚有些犹豫，奥贝斯坦便转向一直眯着眼睛看戏的罗严塔尔，示意他和米达麦亚一起把键盘夺过来。
“你在杨的这件事情上有情感利益牵扯。”NASA主管直直地看向被压住肩膀的莱因哈特：“我以后会让你和他直接说话，但不是现在。这里媒体太多，我不想把首次通讯，搞成你们互诉旧情的现场。”
JPL：杨，这里是NASA-JPL实验室。我们从一个月前开始就一直在密切关注你，找回探路者号这一出真是太漂亮了。我们正在研究营救计划，以及进行一次紧急补给任务的可能性，好让你撑到阿瑞斯4到来。
火星车里，杨轻轻抹了抹眼角。他感到自己必须耗尽全身所有的力量和理智，才能制止住自己像个傻瓜一样，坐在火星车里痛哭流涕起来。他长长舒了一口气，深深凝视着电脑屏幕，在心里动情地问道：“莱因哈特，我现在是在跟你说话吗？”
火星车1号：很高兴知道我原来还有救！请代我向NASA的同事与朋友们表达感谢！
吉尔菲艾斯担忧地看着被奥贝斯坦“互送”到一边的挚友，金发男人红着眼睛看着自己的位置被奥贝斯坦重新交给了拜耶尔蓝，年轻的JPL员工在几位上司的指示下，和火星方面进行首次通话。吉尔菲艾斯按捺住心中的气愤，在下面轻轻拍了拍挚友握紧的拳头。
JPL：NASA这边最近希望得到更多关于你的“作物”的事情，我们这边的营养学家计算了一下你原有的食物储备，按照3/4定额的话，我们估计你可以撑到Sol 400。你的作物是否可以改变这个数字？
这个口吻和语气，好像不是莱因哈特？杨狐疑地在心里把自己对土豆的收成简单过了一遍，然后将答案输入键盘。
火星车1号：作物就是土豆，是感恩节的特别食材，它们长得很好，我应该可以至少坚持到Sol 900日。
杨想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
火星车1号：请问我的火星项目的同事们还好吗？我的队友们怎么样了？他们是否平安返航？他们知道我还存活的消息吗？
拜耶尔蓝为难地看向几位上司，奥贝斯坦主管沉思几秒，便面无表情地告诉他：“照实说。”拜耶尔蓝瞥见阿瑞斯3号的项目主管罗严塔尔先生一脸玩味地扬了扬眉毛。
JPL：我们会让农学家和植物学家跟你详细讨论，并仔细检查你的工作，帮助你更好地维护作物。Sol 900日这个消息太好了，这样我们就有多得多的时间来准备补给任务了。你的同事们都一切安好，你的队友也都成功登上了伊谢尔伦号，现在正在返回地球的旅途中，我们还没有告诉他们你存活的消息，太空旅行非常危险，我们希望他们能够专注眼前的返程任务。
杨愕然地盯着屏幕上的每一个单词，他的指关节在火星车的键盘旁边一下一下地加速敲了起来。“对面这是……奥贝斯坦？”杨无语地皱紧了眉头：“莱因哈特呢？莱因哈特去哪了？”
火星车1号：感谢解释，部分理解。不过个人以为，保障大家的知情权才更有利于团队专注眼前的任务。
身后传来一声低低的短笑声，吉尔菲艾斯回过头去，金发挚友对着大屏幕上礼貌又不失立场的表述，突然温柔地笑了起来。莱因哈特身上的戾气似乎被这条回复一扫而空，他目视着挚友慢慢坐回窗台上，拿起已经凉了的咖啡，对着屏幕举了举。
奥贝斯坦在周围的一片轻笑，特别是某位异瞳男士的侧身回视里，毫无起伏地开口对拜耶尔蓝指示道：“差不多可以了。提醒一下杨，我们这边是媒体直播的状态。”
JPL：意见收到，你的提议已经同步传达给项目团队以及全球媒体。
“噗”杨瞬间哑然失笑，他的指关节在面板上又敲了两下，然后摆回键盘上：“好吧，可以确定对面是奥贝斯坦主管了。”他一边在脑海里组织着收尾回复，一边心神不定地焦虑起来：“难道莱因哈特出什么事情了？”
火星车1号：谢谢NASA这么重视我的意见，期待进展。
现场的几位NASA管理层再也忍不住，纷纷离开散发着黑气的奥贝斯坦，找个角落偷笑了起来。窗台上的莱因哈特露出自豪的笑意，盯着屏幕和自己的上司，把咖啡一饮而尽。
“我刚刚在想”结束通讯，回到JPL的会议室，罗严塔尔抢在黑了脸的奥贝斯坦之前说道“漫游车这个计划确实不错，但通讯耗时还是太长了点。为了后续救援，我们最好还是早点想办法缩短时间。”
“恩，我也在思考这个问题。”莱因哈特径直拉开会议室的一张椅子，忽略着对面上司噬人的目光，表达了赞同。
“想达到这个效果，只能想办法缩短地球和火星之间的距离。”奥贝斯坦打断了火星团队这边的“捣乱”。
“这跟地球无关。”莱因哈特瞥了一眼直直盯着自己的奥贝斯坦：“伊谢尔伦号现在离火星只有4光分远，队员亚典波罗又是个极其厉害的程序员，我们可以让他跟杨直接沟通。”
“想都别想。”奥贝斯坦突然加重了语气。
他看向了一脸尴尬的米达麦亚：“你今天应该选个更有经验和阅历的员工来完成这次通讯。”
“今天谁也没想到会绕到这个话题上。”罗严塔尔的语气瞬间犀利起来：“这事跟米达麦亚有什么关系？”
环视着这一圈难缠的下属，奥贝斯坦理了理手中的文件，慢慢开了口：“我能理解大家的关心。”NASA主管的口吻里难得地带了点安抚：“但杨不是我们唯一需要考虑的人，伊谢尔伦号一天没有降落在休斯顿，他们的危险也一天未解除。我需要他们集中全部注意力在返航上。纯粹从统计学角度而言，他们五位比杨的处境更危险。他在一颗星球上，而他们是在太空里。”
“可当时您不也言明，等有了准确消息和计划雏形，再告知他们。现在这两样都有了，杨还有一块能让他多撑500多个火星日的土豆田。我看不出来还有什么理由不告诉伊谢尔伦号。”莱因哈特出声反驳。
“好吧”沉默了数秒，奥贝斯坦突然干脆地答应道：“罗严塔尔，你来负责一下这个事情。”
会议室内的其他三人顿时愣住了。
“我和各位或许有不同意见，但我会遵守我的诺言的。”奥贝斯坦将今天的会议文件在桌上滑给几人：“我希望从现在开始，我们能进入高度专业的工作状态。”
莱因哈特和其他两人对视了一下，拿起文件开始听自己的上司布置其他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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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星-地球的旅途中，伊谢尔伦号上
亚典波罗沉默地打点着飞船上的实验植物，尽管这和他的IT技术员本职工作毫不沾边。他悉心地拍下这些零重力状态便生长的蕨类植物的物理状况，并一一测量和记录它们的叶子的尺寸、形状、色泽、成长进度。亚典波罗打开日志和文件夹，迅速地滑到最低端，将这些内容录入进去。
如今的他，已经没有什么勇气再去看时间线上，排在最前面的那些照片与表单。哪怕只是目光的简单碰触，都足以让他痛彻心扉。
“就知道你在这里。”
亚典波罗回过头去，高个的欧盟宇航员先寇布从梯子上飘下来（作者乱入：现在是太空环境）。对方凝视了自己几秒钟，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认真地用德国口音的英语说道：“爱德华指挥官正在找你，休斯顿传来了新的通讯数据包，她希望你去解压分发一下。”
亚典波罗点了点头，将植物和PAD都收拾好，和队友一起向工作区飘去。
卡介伦已经早早地就到了，高尼夫坐在桌旁转着笔，杰西卡出神地看着舷窗外的太空，直到亚典波罗向她问好才回过神来。亚典波罗坐到座位上，打开主机电脑，等待着接收完成。
“我听我女儿说，尤里安似乎前段时间不太好？”先寇布忽然开口问道。
高尼夫收起填字谜，露出不忍的表情：“杨葬礼后没两天，就被直接送进了医院。”他叹了口气：“据说诊断结果是心理问题，波布兰说他那段时间，每个周末都从加州飞回奥斯汀守着他。”
“我太太也亲自去医院看了。”卡介伦看着大家关注的眼神：“那孩子恢复得还不错，现在晚上已经可以正常入睡了。心理医生也已经给他停了药物辅助。”卡介伦叹了口气：“等回去，我会把他接过来的。我跟我太太已经商量好了，他大学毕业前的寒暑假，都可以在我家过。”
杰西卡点了点头：“我也让拉普跟他这么说了。”
“那我回去也给他一把我家的钥匙吧。”亚典波机械地敲着键盘：“个人邮件都已经传到各位的笔记本电脑上了。然后，还有一份给注明全体船员的语音信息。”他把视频切到大屏幕上，点击了播放。
“伊谢尔伦号，我是奥斯卡.罗严塔尔。”
杰西卡有些意外，她听到亚典波罗也疑惑地嘀咕道：“为什么要绕过CAPCOM直接跟我们对话？”
“我这里有一条消息，一条没法委婉表述的消息：杨威利还活着。”
在场的五个人同时怔在原地。
“我们两个月前才发现这件事，目前也已经和他建立了初步的联系。杨威利本人现在暂无大碍，NASA方面已经开始研究营救他的方案。奥贝斯坦主管让我来告诉大家，是他决定暂时不让你们知道，因为考虑到你们还有漫长的宇宙航行要专注，NASA对大家的私人信件也进行了过滤，所以他请大家不要责备自己的家人为何也没有告诉自己这件事。他托我告诉大家，今天NASA将给你们发一份详细的进展报告，如有任何问题，请直接整理好发给NASA，休斯顿这边会统一解答。祝好，罗严塔尔。”
整整三分钟，整个工作区无人说话，除了机械的运转声，整个伊谢尔伦号静默到可怕。
“学长还活着？”瞠目结舌地倚着桌子站了四分钟后，亚典波罗第一个爆发出来：“学长还活着！”
卡介伦把头扭向一边，左手颤抖着捂住眼睛：“杨还活着！”他的指缝内开始湿润。
先寇布难以自持地踱步到舷窗前，把额头靠向玻璃，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高尼夫闭了闭眼睛，又擦了擦眼角：“太好了…”他看指挥官：“杨没事了，爱德……”
工作台前，最后一个还维持着僵硬站姿的，是自己的队长杰西卡.爱德华，高尼夫发现她的双手正在剧烈的颤抖：“他被我留在火星了”杰西卡悲怆地转过身来：“他……杨……被我留在那个寸草不生的荒土上。他要怎么撑到营救到来？天呐！”
“指挥官！”其他四人连忙说道：“这不是你的错，不要这么想。”
“杨不是会坐以待毙的人，他肯定会有办法的！”先寇布斩钉截铁地回道。
杰西卡在桌边坐下，怆然地点了点头。平复了半分钟，她终于收拾回了平静：“大家先去整理各自的问题吧，我们重点咨询目前杨的处境和营救计划的进展，顺便问问我们还可以做些什么。”她皱起眉头看向窗外，沉声说道：“我们跟休斯顿之间，今天可要好好聊一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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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噢——”一个趔趄，杨一把扶住梯子的把手，半晌不敢乱动。
他微微挪挪脚，感受了一下爬梯的平稳程度，然后小心翼翼地直起腰，将新的摄影镜头按在天花板上。
“我突然觉得NASA好像把这里当成大型真人秀了。”站在工作区的中间，杨对着完成360度无死角覆盖的摄像头们，挠了挠发梢：“24小时在线的火星农场，单人独家呈现——听上去是档相当致郁的节目。”
自从NASA能开口跟杨说话，他们就再也没消停过。应NASA的要求，杨不得不爬上爬下地给整个栖息仓，又加了一圈摄像头，方便NASA对栖息舱的所有系统进行实时监控。这搞得杨的工作日程一下子就被打乱了不少，每日还得抽时间应付NASA的问询。后面再出现的任何问题，也被要求要经过NASA的讨论，才能动手修理。
比如前几天，水循环装置出毛病了。杨知道只是最近的效能有点下降，每天最多只能再生10升水，然而自己其实每天也用不了那么多水。根据自己的判断，杨估计是里面某个管道堵住了。
然而NASA对此如临大敌，简直快急疯了。他们认为水循环装置是极端关键的生存元件，这东西根本没有备用件，自己如果没有了它，会立刻面临死亡……逼得杨每日奔波在漫游车和栖息舱之间，回答他们的各种问题。
杨深切的怀疑，哪怕是自己的火星袜子上有了个小漏洞，NASA也会研究上四小时，最后郑重地告诉他：扔了，换一双。
最后一次，杨实在忍不住了，发消息道：很明显有地方堵了，让我把它拆下来检查一下管道内部？
五小时之后，NASA回复：已经开会经专家讨论，不行，你肯定会搞砸。
然后杨就愤愤地回到栖息仓内，依据着电脑内的水循环装备图解，把烦了他好几天的这玩意拆了。结果也正如他所料，里面有一根管子阻塞了。水循环装置的设计意图是净化尿液，并降低由汗液蒸发提升的空气湿度。杨把水和土壤进行混合，生产出的是矿物水，结果就使得矿物在水循环装置里越积越多。杨把管子清洗干净，然后重新组装好。问题全解决了。
一切搞定后，杨轻松地跟NASA汇报了此事。
火星车1号：我已经把它拆了，找到问题，修好了。
NASA：WTF
对他们来说，任何设备故障都是极其恐怖的。对杨来说，就是个“星期二”而已。
除了设备以外，杨在地球的同行们，也开始对杨的土豆们进行精细化管理，每天都有好几页的意见发过来。然而杨头疼地浏览到第三页的时候，就直接把他们清除出大脑。不是他恃才傲物或是什么，纯粹是因为有些事情真的得在现场，才能知道怎么处理。
不过大体来讲，NASA对他和他的土豆农场都非常满意，他用勤勉值换来的多于500个火星日的食物，让NASA大为欣慰，这使得他们的准备时间就大大宽裕了。杨像一位真正的农民那边，巡查着自己的土地，土豆的复播进展得不错，现在共有400株健康的土豆，十天后，它们又要全部成熟。
NASA也争分夺秒地向杨介绍了营救他的计划细节：他们计划在明年的霍曼转移窗口时间发射，大概需要九个月抵达这里，计划抵达时间为Sol 856。其中将包含大量食物，备用的氧合器、水循环装置，以及三套通讯系统。这些消息听得杨心里暖融融的。
除了营救计划之外，杨收到的另一个好消息是时隔几个月之后，自己终于又开始正常收信发信。NASA将他电子邮箱里的信件打包转发给他，有亲友的，有同学的，还有同事的，以及……各种奇奇怪怪的公众人物。杨好笑地看完波布兰宣称等自己回来之后，他要辞职和自己一起开农场的电子邮件，然后是格林希尔学妹一千多字的关切与鼓励，接下来是同事缪拉的真诚祝福，并表示希望自己回来之后，能去休斯顿给宇航员学员讲讲课，后面还有四十多封多封导师、校友、书友、专栏读者和酒吧老板的来信，杨甚至在最后还发现了一封来自白宫的慰问信，总统“幽默”地邀请他从火星平安归来之后，来白宫尝尝地球的土豆料理……
只是……杨关上这个给他带来巨大幸福感的文件包，满腹疑惑地捋了捋丰沛的留海。
“为什么……没有莱因哈特的？也没有……”杨在电脑前愣了好久，事实上莱因哈特那边别说信件了，就连每次的对地通讯里，杨都没察觉到他的痕迹。NASA似乎刻意注意着一点，所有的通话都以官方的名义和他联络。
无解地摇摇头，杨打开文档，开始按照NASA的要求给重新建立上联系的伊谢尔伦号队友写信。
“杰西卡，那天火星突发的坏天气才是我当前处境的始作俑者，跟你毫无关系。你下达的命令完全正确，挽救了其他所有人的生命。我相信你和大家在那天肯定都已经做了所有你们能做的事情，请转告大家，千万不要有任何自责。我很高兴你们都活下来了，我现在状况不错，NASA也已经有了计划，咱们地球见吧！PS：能帮我问问，你们这几个月有谁跟尤里安联系了吗？他还好吗？我一直没收到他的信，你们要是方便的话，帮我打听一下他的状况吧？—— 杨威利”
一边打着方向盘，莱因哈特一边听着蓝牙电话内的吉尔菲艾斯把伊谢尔伦号发给休斯顿的质询念给他听。“爱德华指挥官非常不解，为何至今都没有让尤里安.敏兹和杨进行直接的通讯联络。奥贝斯坦不会连这个都不许吧？”
莱因哈特在车拐进一个他熟悉得一塌糊涂的小区：“是尤里安自己拒绝的。”他停在那栋令自己魂牵梦萦的公寓前面：“奥贝斯坦也被伊谢尔伦号的质询弄烦了，让我来劝劝他。”
他熄了火：“我先挂了。”然后挂掉电话，打开车门，向早就等在院子外的男孩走去。
看着亚麻色头发的大男孩，将自己让进客厅内，莱因哈特一时间有点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得到杨送他的第一份礼物，就是在这间宅院，就是在眼前这个男孩的生日宴会上。然而莱因哈特必须得承认，由于童年的经历和长期的忙碌工作，自己并不是个关注阈很广的人，因此即使有着爱人外甥这样的身份，莱因哈特下意识地依然认为对方很快就会离开杨，去过自己的生活，等到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回来看看。
打量着尤里安还有些憔悴的脸色，莱因哈特坐在客厅里，难得地踟蹰了几秒。
“是杨…是火星那边又出什么事情了吗？”青年略带颤音的问询，让莱因哈特瞬间意识到自己刚才沉默得太久了。
“没有，杨一切都好。”莱因哈特把对方按回沙发上。他组织了一下语言：“我这次就是专程来看看你的，然后再次邀请你通过卫星和杨进行一次实时通讯。”
尤里安瞥了自己一眼，随即放下茶杯，有些闷闷地回道：“我以为我在电话里，都跟奥贝斯坦先生说清楚了。”
“确实”莱因哈特品尝着这熟悉的红茶味道：“但作为杨的朋友和……我还是想亲自登门确认一下。”
“尤里安，我知道你前段时间经历了很多，但现在我们已经确定杨真的还活着，你为什么不去跟他说说话呢？”
莱因哈特又调整了一下语气，尝试更加柔和一些：“有什么顾虑或者困难，你可以跟我说说么？”
抬头迎上金发男人坚定而关切的目光，尤里安一时间有些语塞。
他在掌心慢慢转动着茶杯，然后轻声说道：“我只是…不想干扰杨的工作。”他低下头：“我知道杨还没有完全脱险，他还有好多困难要去克服，我不想影响他。”
没想到自己得到这么一个答案，莱因哈特突然感到一丝久违的茫然：“你是他的外甥，是他的亲人……你和他说话，怎么会影响他的工作？”
屋内再次沉默了下来。尤里安静静地盯着自己在杯内的倒影，他尝试了好几次，终于发出沙哑的解释：“我之前…杨葬礼之后就住院了。奥贝斯坦先生来通知我杨没事的时候，我都还躺在病房里。”大男孩沮丧地摇了摇头：“我以为我听到这个消息会很开心，会立刻就康复起来。可当我听到奥贝斯坦先生说，还是要做好杨可能回不来的准备时，莱因哈特先生，我……”
尤里安使劲把眼泪逼回去：“听到杨还活着的消息两周后，我就发现我晚上还是经常睡不着，白天也有些恍惚。同学又陪我去看了心理医生，直到最近……特别是最近，听到你们说有确切的救人方案之后，我才渐渐好转。”
尤里安酸楚看向凝重的金发男人：“莱因哈特先生。我在杨面前，是根本撒不了谎的，只要他流露出一点关切和疑问，我大概就会瞬间和盘托出了。我不想让他在火星还担心我的健康，我不想影响他的状态。”
莱因哈特感到自己的嘴角慢慢挤出一丝苦笑，他忽然伸手揉了揉大男孩的头发：“原来世界上还有跟我犯过同样傻的人。”
在对方不解的目光里，莱因哈特拍了拍尤里安的肩膀：“小时候，因为我父亲的缘故，我们一家在那条街道特别不受欢迎。几乎每天上学放学，我都会在路上跟人打一架，然后找个地方把脸上的灰尘洗掉，把衣服拍拍，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地溜回家去。”
莱因哈特的脸上露出怀念的表情：“直到小学毕业之前，我都以为我在姐姐的面前瞒的特别好，以为姐姐什么都不知道。没想到那年的元旦，我无意间听到姐姐在屋内做祷告，她流着泪说希望今年街道里能对我们家少点敌意，希望那些孩子不要再来欺负我了。”
“尤里安，真正爱你的人，你的掩饰对他根本无效，反而会因为你什么都不跟他们说，而让他们更加心痛。以杨的敏锐程度，你觉得你要是真地从头到尾都不跟他联络，他会觉察不到你发生了什么吗？到那时，他的焦虑会比你的健康问题，更让他揪心，更影响他的状态和工作。”
端详着对方终于忍不住的泪水，莱因哈特轻轻地抱了抱这个差点两度失去至亲的大男孩。“你的恐惧我都理解，我也不能给你任何的保证。但他现在还活着……尤里安，相信我……如果杨最后真地还是没能……你的这次错过会比上次让你更痛不欲生。我不会勉强你立刻就和他联系，但为了杨，我希望你能认真考虑一下。”
感到自己的视线又逐渐清晰起来，尤里安迅速地擦了擦眼眶。他有些惭愧听着面前的金发男人继续嘱咐道：“不要一个人承担太多，我也好，你Uncle Yang的亲友也好，如果真有需要帮助的地方，一定要坦诚地说出来。你现在这个样子，又有谁看了会好受呢？”
尤里安抓了抓已经被揉的很乱的头发，红着脸地点了点头：“那……我能请您把我送到卡介伦先生的家吗？今天是我放假的第一天，杨的车还没加油……卡介伦太太邀请我去她家吃晚饭……”
莱因哈特笑着扬了扬手中的车钥匙：“那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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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号气闸室缓慢地减压到0.006个大气压。杨身穿EVA太空服，站在室内，等待例行程序完成。他的心理充满刚刚跟外甥实时通讯后的喜悦，从对方避重就轻的回答里，杨多少能感觉到这孩子最近也吃了不少苦。“回去之后，带他出国度个假吧。”他在心里盘算起地点与时间来。
在他盘算到机票折扣的瞬间，整个气闸室忽然像一发加农炮弹一样，连带着自己一起被喷射出去。杨先是被惯性狠狠砸在了后门，然后又如同落入滚筒洗衣机一般，翻腾着被甩到了前门上。
气闸室在空中飞了40米，呼啸着、滚动着撞上地面，又在万有引力的作用下弹跳了15米，最终奄奄一息地停在一块砂石旁边。
杨在一片烟尘滚滚中，眼冒金星地强撑着爬起，血的味道在从额头上滴落下来。他把头偏到一侧，正对后门的窗口。倒塌的栖息舱在远处若隐若现。此时，他耳中忽然传来一阵嘶嘶声。仔细听下来，他发现嘶嘶声不是来自太空服。在这个电话亭大小的气闸室里，有一个很小的裂缝，正在让空气嘶嘶地溜走。
他继续专注地听那个嘶嘶声，然后摸了摸自己破碎的面罩，又朝窗外看了一眼。
杨说了到火星来的第一句脏话。
火星车1号：栖息仓尚可补救，但农场完了。
火星车1号：压力全失，水分蒸发殆尽，温度也降到了冰点以下，土壤里的细菌和微生物估计没一个逃过此劫的。总之，土豆在火星上暂时是灭绝了。刚刚清点了一下还完好的土豆和包装食品，我只能撑到Sol 600日。
卫星监控室里，每个人都颓然地低头不语。奥贝斯坦的眼中，只剩下无尽的寒意，原来的计划因为这次意外彻底被打乱，根据他们的计划，救援飞船最早也得在SOL 865日才能抵达火星，但那时杨恐怕已经……
JPL：收到。你怎么样，你还好吗？你受伤了吗？
己方回复出现在屏幕上的瞬间，奥贝斯坦立刻转身向操作台看去。
金发下属熟悉的郑重与凝视，出现在被请走的联络员座位上。冰蓝的双眸，在屏幕荧光的映衬里，和自己无言地对视了一秒，眼神中似有千言。
几千万公里外，正在火星车里默默不语地擦拭伤口的杨，在看到这句回复的瞬间也怔在了座位上。“莱因哈特？”他感到有股湿气开始在眼眶里集结。
火星车1号：额头上有点小伤，但没有大碍。
瞥见上司正向自己走来，莱因哈特冷漠地加速了敲打键盘的节奏。从得知消息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不想再多言一句。“只有眼前的任务，远处的那人，才是自己现在值得投入的。”这么想着，他按下了Enter键。
JPL：从现在开始，将由我直接和你进行所有通讯。首先检查氧合器和水循环装置，它们最重要。后续的出仓行动，交替使用2号和3号气闸室进行EVA。另外，我会尽快给你一张清单和工作流程说明，来对整个帆布进行系统检查。
JPL：飞船还在准备之中，我们一点会找到方法让你活下去的。
“莱因哈特……”杨靠在火星车的座位上，放任自己自滞留火星以来，第一次潸然泪下。
“罗严克拉姆。”奥贝斯坦第一次拍了拍下属的肩膀：“接下来，就由你全权接管和他的通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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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了一眼拥挤的会议室，NASA所有的关键人物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这种情况很少见。奥贝斯坦拿出了他事先准备好的笔记：“我知道大家都很忙，”他点了点头：“感谢你们前来参加这次会议。火星的情况大家也都知道了，我们现在准备改变救援姓氏，采取直接撞击着陆的方式，将补给不顾一切在SOL 600日之前，送到火星上。”
他看向JPL总监“首先，米达麦亚，我必须确认飞船建造的进展？”
“我们落后于进度了，”米达麦亚疲惫地摇了摇头，“已经尽可能快了，但还是不够。”
他打开了屏幕上的PPT：“我们已经忙活了29天，也就是说，现在只剩下19天了。在这之后，发射现场还需要13天将其组装到助推器上。我们至少落后了两周。”
奥贝斯坦拿着钢笔在笔记上慢慢点起来：“落后了两周……这中间，没有再压缩的可能性了吗？”
“这么说吧……装配本身实际上只需要大约三天，另外十天是为了测试和检查。”罗严塔尔解释道。
“这些检查经常发现问题吗？”奥贝斯坦开口问道。
整个房间忽然安静了下来。
奥贝斯坦继续问道：“这类检查发现问题的频率是多少？”
“二十次发射中会有一次，导致任务失败的整体可能性至少在2.5%以上。”米达麦亚严肃地看向NASA主管：“这不是个小数字，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上一次我们对付‘通常情况’是什么时候？”奥贝斯坦收起了钢笔“97.5%比0好。如果你们还有谁能保证杨能活到那天的话，我也洗耳恭听？”
他扫视整个屋子，与今天异常沉默的金发下属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对视。
“那么，就按这么做”他在笔记上画了个圈，“加速装配进程，略过检查流程。”奥贝斯坦直直地盯着阴郁却无法发出反对的金发下属：“如果有任何意外，由我来承担后续的责任与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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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多天之后，地球，休斯顿
“休斯敦，这里是控制中心，我们已准备好发射。”
“收到。”吉尔菲艾斯检查倒计时，“这里是飞行中心，我们将按时发射。”
“收到，休斯敦。”发射控制中心说，“按时发射。”
计时控制人员开始口头倒计时。“15……”她说，“14……13……12……11……”
点火序列开始
“……3……2……1……”
发射架松开，助推器底部腾起云状烟火，速度一开始很慢，但越来越快。附近观景的人们发出一阵阵欢呼声。
“……补给飞行器升空。”计时控制人员说。
发射监控室内，开始有人陆陆续续鼓起掌来。
吉尔菲艾斯在人群中，回头看向站在角落里，凝视着火箭升空实时画面的挚友与主管。
自知道杨的农场被破坏的那天起，挚友又变得沉默起来，然而眼中的熊熊炎火却愈发炙热。
“有点小摇摆”
吉尔菲艾斯听到上升飞行主管对自己紧张地说道。
“摇摆正在变得更加剧烈。”
“有多剧烈？”吉尔菲艾斯感到一股凉意爬上心头。
“超过了我们所能接受的限度。”
与此同时，各种警报忽然同时响起，灯光闪过整个控制台。
画面上的飞船突然炸成一朵巨大的烟火，吉尔菲艾斯听到现场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
他在桌下握紧了拳头。
“地面？”吉尔菲艾斯徒劳地问道。
“飞行器已经脱离遥测视线范围。”
“卫星中心呢？”
“没有卫星信号。”
吉尔菲艾斯把目光投向大屏幕，黑屏上是大大的白色字体：LOS。
“航控，”无线电里传来声音，“海军驱逐舰报告发现残骸从天空坠落，地点与飞船失联方位一致。”
“收到。”吉尔菲艾斯听到自己的嗓音开始变得沙哑，他艰难地说出了任何一名飞行总监都绝不愿意说出口的话：“地控，这是航控，锁上大门，启动故事调查程序。”他久久的站在屏幕前，不敢回头。
奥贝斯坦不动声色地将纸巾塞给无声流泪的金发下属，他再次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夹着公文包向媒体发布间走去。他知道此时自己的公文包只有里有两个文件夹，其中一个里面放着自己酝酿许久的祝贺发射成功的发言稿，但今天……他站在发布台上，从包里抽出来另一个文件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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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会表白的，老杨会获救的，不要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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